第四章还是小孩儿

孩子才七岁，就要上初中了。这是岳佃兴和徐欣然最为心塞的事情。

他们两口子一个小学一个高中，初中是断层啊！以前没觉得这是个事儿，可现在看着自家宝贝小闺女，怎么看都不放心。

她这小身板儿，怎么做值日啊？怎么背那么沉的书包啊？体育课那些项目可都是为初中生准备的，她怎么上体育课啊？

还有最重要的，要是有人欺负她，可怎么办啊？

愁死了！

岳佃兴在家对着同学录扒拉他的老同学，扒拉了半天才想起来翻错了，研究生时期的同学不是在高中就是在大学，还有不在教育口的，得找本科同学。

重新扒拉，倒是有在初中教书的，可问题是人家压根就在别的城市，还是没用。

岳佃兴叹息：这个时候就知道有亲戚的好处了，可惜他们两口子家都在外地，在这里是妥妥的外来户，一个亲戚都没有。

徐欣然犹豫：要不要再找找学生家长，看看有没有在二中教书的？

岳佃兴继续叹气：算了，咱俩都不是那种人，张不开口啊。

也是，两口子都是从不求人的性子，对着领导还好意思偶尔开一开口。对学生家长提要求，过不了自己那道关。

当事人反而不怕，成套的初中课程她都复习得差不多了好吗？她觉得自己在初中也就是一年的事儿。

再说，二中是全市最好的初中，校风很正的好不好？去那儿的学生都是奔着三年后考到一中去的，自己学习都顾不过来呢，哪里还有闲心欺负她玩儿。老师在呢！

事实证明，岳雨桐的想法是对的。

还没入学呢，她的班主任王老师就被校长提醒了：王老师啊，你们班里有一个比较特殊的孩子啊，你得多照顾照顾。

王老师第一反应：这又是哪个领导硬塞来的关系户？不行，非得给你顺毛了不可！在我这里，是龙你得盘着，是虎你得趴着，别跟我来领导不领导的那一套！

接过档案一看，哎呦，这孩子我喜欢！

父母都是同行啊？行，不用校长您说，我自然也是要照顾的！嗯？这个爸爸的名字好熟悉，呀，可不就是儿子的语文老师嘛，自家儿子还正好是个语文课代表。这必须照顾啊！这事儿我就不跟校长您说了。

于是，新生家长会上与老师头一次见面，岳佃兴老师这叫一个高兴。

有福之人不用愁啊，他家宝贝桐桐命真好！

徐欣然笑眯眯地泼冷水：咱们一个勉强算得上二线的城市，好学校就那么一两所，碰在一处不是很正常吗？嗯，恰好是你的语文课代表，也是有些巧合了。

不泼了，老公正在兴头上呢，再泼下去不利于家庭稳定。

不管怎么样，有熟识的人给孩子当班主任，两口子心里踏实许多。

其实两口子自己就是当老师的，知道这不过就是一个心理安慰。别的不说，若是自己班里有这么一个特殊的天才学生，哪里还用家长来求啊，自动自发地就照顾了。话是这么说，可谁让自己现在的角色是家长呢！

王老师的确挺照顾岳雨桐的，除了老爸的因素之外，岳雨桐自己的表现也挺招人喜欢的。

比如说王老师明明已经安排好了值日生，没有把她排进去，全班同学也很理解。一个七岁的小屁孩，擦黑板够不着，端水端不动，还没笤帚高，她能做什么啊？可人家小孩儿居然觉得自己对班级没贡献实在不好意思，自动就承担了倒垃圾的任务。

没办法啊，她能干的也就这么一件事情了。垃圾桶就在卫生间外面，她课间上厕所的时候顺便就把班里的垃圾筐清空了，一点儿也不费事。

问题是倒垃圾这活儿有值日生负责啊，人家是想着做值日的时候再倒的，没想到被个小屁孩儿给抢先了。

太不好意思啦，别人会不会以为自己欺负小孩儿啊？

扔垃圾的同学也挺不好意思，哎呦自己不过是图省事直接扔在了班里的垃圾筐里，咋就被这小孩儿下了课就端出去倒了呢？自己的修养居然还不如一个小屁孩儿，太打击人了有木有？我不扔了，我直接扔到外面的大垃圾桶里好不好？谁还不上个厕所啊？

不到一个星期，班主任就欣喜地发现整个班的学生都养成了极其良好的卫生习惯，自己的垃圾自己清理，大大节约了做值日的时间。这届学生素质真高啊，王老师欣慰中……

好学校有充足资源，特别设立了挺大的食堂，中午的时候离家远的学生就可以在学校用餐。岳雨桐自然是在学校吃饭的，然后很快就有了几个固定的饭友，收获了不错的人缘。

原因无他，她饭量小啊。

食堂阿姨打饭的时候是按照初中生的饭量打的，半大小子吃死老子，这个年龄段的学生饭量大啊，食堂阿姨给的自然不少。见到这么可爱漂亮嘴又甜的小姑娘来打饭，慈母之心大发，给的还格外多。

岳雨桐看着自己盘子里堆成小山的排骨犯愁，她真心吃不了。

浪费粮食是犯罪，不能剩饭是岳家人的优良传统，岳雨桐只好找外援。

在这种情况下，同班同学自然是第一选择。

于是，每到中午吃饭的时候，初一一班在校用餐的都聚在了一起，共同消灭小孩儿盘子里的大餐。

所以不管男生女生，对岳雨桐都挺喜欢的。

男生们有顾虑，若是吃了随便哪个女生盘子里的饭，哪怕是那女生真心吃不了怕剩饭被扣德育分，自己出于班级荣誉感才好心帮忙。可少男少女凑在一起，太容易被人瞎传话了有木有？

还是小孩儿好，年龄太小，不怕绯闻。

而且这小孩儿还挺仗义，语数外的课程基本都排在上午，中午休息的时候这小孩儿就把作业写完了。质量还极高，题题都对，写完了也不往家带，谁需要都可以拿回家参考。参考啊，注意，只是参考，不是抄。

来接孩子放学的岳佃兴觉得奇怪，怎么每天孩子的书包都这么轻呢？

岳雨桐振振有词，中午就把作业写完了，所以就把书本什么的都放在储物柜里了。至于谁又从储物柜里把她的作业拿走了，她不管，反正到了第二天早上都知道给她放回柜子里。

多么默契的同学啊！

多么和谐的班级啊！

教初一一班的老师们很欣慰：不愧是重点班的学生，瞧这作业的质量，就是高！

可惜，幸福的日子太短暂！

到了初二开学的时候，全班同学郁闷地发现，他们全班的小屁孩儿、大靠山、免费饭票、挡箭牌没来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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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没来！

她居然没来！

王老师欣慰地宣布：咱们的岳雨桐上学期末参加了中考，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一中，现在已经是一名高中生了！

全班集体吐血！

也就是说，即便他们现在努力啊拼搏啊，两年后考上一中，那小孩儿已经成高三学长了是吗？

前提是她没有继续跳级。

天啊地啊，这让他们回家怎么交代啊！

岳雨桐你的出现，就是为了打击我们的自信心的是吧？所以你这一年当我们的大靠山免费饭票挡箭牌，其实是内心愧疚吧？

必须是！

初一一班的学生们整体怨念太过强大，岳雨桐在高中真的没有再跳级，按部就班地读了三年。

欢天喜地接手了宝贝闺女的岳佃兴老师别提多高兴了，终于能带着自家宝贝上班下班了，终于可以在同事面前显摆自家闺女到底有多天才了。

哎呦，天真蓝，云真白，空气真清新！

为了更久享受这种幸福生活，岳老师抱着自家宝贝闺女商量。

“宝贝桐桐啊，咱不跳级了啊，高中咱读满三年啊，要不你早早就去上大学，没人给做饭，看不到爸爸妈妈，多可怜啊!”

以前怎么就没意识到呢？上了高中，离上大学就不远了啊。

哎呀，这事不能想，一想就伤心。

岳雨桐想了想，高中知识难啊，上辈子她就没学好，这辈子得补上这个遗憾。点头答应了！

岳老师高兴啊，还是我当亲爸的面子大，这么个拿跳级当吃零食的宝贝闺女，一下子就答应了。

于是，八岁的岳雨桐小朋友开始了自己的高中生涯。

她的中考成绩虽然不错，但她认为自己的优势已经差不多没有了。能考上一中的都不是一般的学生，她还被校长塞进了重点班，以后的日子，她得加油了。

一中的校长早就知道岳雨桐这个小孩儿了，谁让岳佃兴老师是个喜欢显摆自家闺女的主儿来着？不过，校长觉得自己若是也有这么个天才闺女的话，他也得显摆，还必须是一天三顿地显摆。

小学上了一年，初中上了一年，别人家孩子还在小学三年级，她就上高一了。还不是走教师子弟名额上的高一，人家是实打实地考上的。

岳老师还特地向他请求别把自家闺女放在重点班，怕孩子压力太大，被他毫不客气地否决了。那小孩儿成绩在那里摆着呢，不放在重点班，他怕重点班的班主任李老师找他闹。

果然，李老师拿到学生名单的第一件事情，就是跑到岳老师的办公室，找跟着爸爸来上班的小朋友岳雨桐去了。

每年开学的时候，老师们总是比学生早那么一两天的，以前岳雨桐会跟着妈妈，今年被亲爸打着提前了解学校的名义拐来了。

岳佃兴老师今年带高二两个班的语文课，还有一个班的班主任，在自己办公室找了套空桌椅安排好了宝贝女儿，自个儿开始忙工作了。

李老师进门的时候，就看到满办公室忙忙碌碌的身影中，有一个小小孩儿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，椅子太高，脚够不着地，两条小细腿悬着，竖着本高一语文课本看得专心。

哎呦，瞬间就喜欢上了有木有？

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，小孩儿还念念有词，嗯，低声读课文呢，这孩子怎么这么爱学习呢？捡到宝了啊！

岳老师首先发现了他，急忙起立打招呼：“李老师！”

转头对宝贝闺女说：“桐桐，这是你们班主任李老师，快叫人。”

岳雨桐抬头，放下书本，挪下椅子，站得笔直，鞠躬，叫人：“李老师好！”

哎呀，这孩子怎么这么懂礼貌呢？

奶声奶气的，太抓人了有木有？

李老师一张老脸立刻笑开了花，哎呀，在自己退休倒计时的时候遇到这么个小奶娃娃，太开心了有木有？

若是岳雨桐知道面前的李老师这样想的，必定会认真地回答：“李老师，我不是奶娃娃。”

可惜，她没有读心术，听不到李老师的心声。

不过，李老师脸上的笑容充分说明了这是位和蔼可亲的老师啊，她喜欢！

嗯，不知道李老师以前的学生知道了这个评价，会如何想。

有着灭绝师父外号的李老师和蔼可亲？小师妹你还没睡醒吧？

人和人真的有眼缘这一说，第一次见面，李老师就喜欢上了这个学生。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小孩儿懂事乖巧可爱聪明……这种偏爱，一直延续到高中毕业。

若干年后的同学聚会，大家凑在一起回忆当年。

班长说：“印象最深的是上课老师提问，每次叫到小孩儿，都会加一句，你就坐着说，别站起来了！”

大伙儿哄笑，高中生的课桌椅高度可想而知，小孩儿站起来还不如坐着高，每次见她起立坐下都莫名的喜感扑面。

体育委员深情回忆：“最怀念体育课啊，咱们被老师操练得欲生欲死，小孩儿趴在草丛里捉蚂蚱玩儿！”

这是真事。高中因为测试项目不同，体育课男女生分开上，可岳雨桐放在女生堆里也不合适。体育老师特意查了小学生应该达到的体质标准，检测一下才发现人家已经达标了，这么个特殊学生，就是教委来检查学校工作也不会拿高中生的体质健康标准来要求的，干脆就由着她在体育课上随意玩儿，只要安全就好。

别人排着队在操场上跑圈的时候，岳雨桐拿着个皮球在篮球场上拍啊拍；别人到篮球场上做准备活动的时候，她跑到操场边上的草丛里捉蚂蚱挖蚯蚓；女生们练习个仰卧起坐，她在垫子上打滚儿，从这头滚到那头，滚得兴高采烈的。女生们还觉得有趣，每回练习仰卧起坐，都先把垫子挨着排排摆放，招呼小孩儿打个滚儿先。

学习委员喝了口果汁说：“每次发新书的时候我就心疼小孩儿，你们记不记得，头一天发新书，小孩儿都傻眼了。”

可不，头一天开学发新书，岳雨桐差点儿没哭出来，谁能告诉她，为什么高中生的书这么多这么沉啊！为什么一中连作业本笔记本都要统一发的啊？你太不差钱了！校长你这么败校合适不？

还有，为啥第一天储物柜不能用啊？呜呜呜，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沉的书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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